咱攏是出外人

準備從內湖到南京東路四段育達商職附近赴會．地圖上說可以搭捷運到南京東路站再轉乘什麼棕色幾號，由於 VB 搬到美國前就住在那裏幾乎有一年之久，便誇下海口：舊地重遊嘛，一定找得到．

灰濛濛的週日早晨拎著一把黑傘，漫步經過在巴黎便緊緊吸住 VB 目光超級卡挖咦（且據說因為只佔一半車位所以在巴黎停車只需付一半停車費）的 Smart，到村口的站牌下等會到市政府站的捷運接駁公車．離峰時段每三十分鐘一班的公車在假日班次更少．等了十來分鐘不見蹤影，只好朝巷口大馬路前進約十分鐘步行路程，準備搭 278 路公車直接抵達目的地附近．又等了約二十分鐘，不見 278，靠站的是已經過兩班的 247，也罷，就搭 247 到圓山捷運站吧．上車回頭，果不其然，後面跟著的正是 278──

車經過大直、經過停滿遊覽車的忠烈祠、經過「浴火重生」的圓山大飯店──突然想起＜永遠的尹雪豔＞──才發現，本車不會到圓山捷運站！匆匆在美術館下車：步行、（迷路），搭捷運、（迷路），轉公車、（迷路），步行、（迷路）......兩個半小時後抵達聚會地點，灰頭土臉精疲力竭．

接下來是與姑姑的午後約會．攤開在松山機場拿的台北地圖，姑姑畫了紅標：「地點在過金山南路後第一個小巷子裡面，妳要轉進來才會看見，或者問附近的人．」既然在中正紀念堂附近（不遠），便捨棄難等的公車改搭捷運到站，順便瞻仰將要改名（或拆除？）的中正紀念堂之「遺容」．


撐傘穿過紀念堂沿著信義路往臨沂街方向（彷彿記得姑姑提過公車在此下車），過金山南路右邊第一條巷子，沒看見有什麼標示啊？過馬路，左邊第一條巷子裏不但沒有標示，連人也沒有．好不容易一位高中學生走出公寓大門，VB 趕緊趨前：「請問這附近是不是有個叫做傳神的地方？」

小男生偏頭想了半响：「是日本料理店嗎？」

是基督教福音機構──

離開小巷回歸大路，遇見幾個整齊套裝的中年仕女紳士，遙指大樓上的基督教論壇報── VB 搭電梯到門口，門深鎖按鈴也沒回應，嗯，不太像是姑姑說的傳神，還是回到來時路：馬路的另一頭．

「那裡有個教堂，好像是天主教，不過好像關門了．」一派休閒的散步男士腳不停歇，很快超過 VB．

VB 從後門進入到教堂前門入口，是基督教長老會，人來人往挺熱鬧好像禮拜剛結束．問來問去終於有人聽過傳神，致電過去問明地址，又畫了詳圖──原來姑姑與 VB 所設的參考點不同，傳神在金山南路的「另一邊」！

拿著詳細地址的 VB 再次踏上征途，腳步穩定（晚上才知道兩條腿像鉛桶灌滿了醋的滋味），一邊走一邊想著：寫＜台北人＞的白先勇，唱＜鹿港小鎮＞的羅大佑，在歷史課本裡將被歸類為外國人館的「前國父」紀念館，將要消失的中正紀念堂......心中驀然響起蕭泰然的＜出外人＞：

咱攏是出外人，對遠遠的台灣來。
雖然我會講美國話，言語會通心未通。
咱攏是出外人，在遠遠的台灣彼，
有咱的朋友與親人，不時互相在思念。
人人在講美國是天堂，使人真欣羨
若是問你講是怎樣，天堂不在此…

──思緒回到早晨：在「永遠的 247」上作著白日夢的 VB 突然被隔座講台語的歐巴桑碰了一下，「喂哪個什麼什麼怎麼怎麼？」

深陷幻想中的 VB 在第一時間啟動語言臨場機能：「I am sorry？」

大概被 VB 奇特反應嚇一跳，（以為遇到「番仔」）的歐巴桑不耐煩擺擺手，轉過頭跟她的同伴們使臉色，VB 想解釋又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如果要問路問地點，歐巴桑們也的確是遇到番仔──

咱攏是出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