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裝「密碼」

老友到加州的聖地牙哥開會，特地過境舊金山來看 VB．當年一起穿綠制服一起唱「齊家治國一箭雙鵰」的超級好同學，此時見面彼此都已經「 X 袍加身」──她白我藍．白袍是醫生地位的象徵，藍袍呢，則是積體電路實驗室裡的「技術人員」（一般是「技工」，technicians ）為了防止「瞬間超高靜電」將晶片「電」壞而必須穿的「抗靜電袍」．

VB 雖然是工程「師」，因為時常在實驗室裡晃來晃去，所以也有一件繡著大名的、跟修車廠的黑手大哥們一樣的藍袍．藍袍下的服裝又有什麼樣的法規（ dress codes ）呢？

多年前當 VB 還穿著套頭衫牛仔褲當「廉價勞工」的學習時代，就聽說較大規模的公司對「服裝儀容」都有規定．而 VB 離開學校的第一個「頭家」，就是某知名「大」電子公司．上班第一天員工訓練，VB 中規中矩的筆挺襯衫過膝窄裙西裝外套加絲襪高跟鞋，參觀各實驗室測試室無塵室……期間還得跳上跳下老闆的大卡車──連車都坐不上去的時候，淑女形象也顧不著了．回家翻開員工手冊，「服裝儀容」欄明文要求在實驗室進出的員工從頭到腳一律要包得緊緊的：鋼殼帽護目鏡防彈面罩，藍袍下不可露出一吋肌膚，包括腳趾──

「正式」上班第一週，VB 嚴格遵守公司的一般法規（西式裙套裝）與實驗室特別法規（包腳高跟鞋），只不過將窄裙換「寬」──行動是「相對」自由些，但是在實驗室裡接電線搬儀器，「上窮碧落下黃泉」，總是擔心裙角卡住，或不慎一掃，造成難以彌補的損失──思來想去，VB 比美「帽子歌后鳳飛飛」，成了本部門開張將近30年以來第一個穿褲裝的女工程師．

VB 自創的「服裝密碼」在四季如春的南加州橫行，終於在達拉斯的夏天受到嚴重挑戰．

話說以「石油業」起家的達拉斯是個工業與氣候都「高度」發展的國家──啊不，是「城市」，而「藍領階級」又以男性為主，敝公司的服裝密碼自然是為男性而寫．女性同胞「入行隨俗」也是褲裝罩藍袍．VB 抵達當地適逢飄雪的冬季，問題不大．當無雨的夏日以攝氏45度的高溫維持40天，VB 熱得昏頭昏腦，恨不得剝掉一層皮以後，拿著員工手冊來到老闆辦公室．

「原則上是不能穿膝蓋以上短褲也不可露出一吋肌膚．長裙也可以，但是要蓋過腳踝，穿包頭鞋．」

「及膝的裙子呢？」

老闆沉思一會兒：「要搭配長靴．」

「原則上」是多短的裙子搭配多長的靴子．但是 VB 若作出「在攝氏45度的夏天穿長靴」這種「流行宣言」（ fashion statement ）大概會被送進精神病院．

趕快回到風和日麗的加州．新公司相當年輕活潑，員工手冊沒有服裝法規．領到藍袍的一天，VB 來到老闆的辦公間，詢問實驗室服裝密碼．

「呃，基本上沒有特別規定，以常識判斷．」

「迷你裙呢？」VB 看見其他員工的細肩帶低褲腰，終於問出在達拉斯沒有問出的問題．

「應該沒關係，只要記得在化學實驗室裏要穿戴好個人防護設備．不過──」

VB 自以為已經掌握了「基本原則」，正轉身要離開時候，老闆又發話了：

「如果你穿迷你裙在實驗室穿梭，恐怕很多人會沒辦法上班……」VB 將會成為 public hazards ，公共危險之源．

後記：

某秋日，VB 只想著當天不用進實驗室，終於有機會穿及膝長靴（搭短裙褲── skorts，短裙加短褲）亮相．開了一天的會，下午在與某廠商的會晤場合談了15分鐘以後，廠商代表轉頭對 VB 說：

「小姐，能不能請你打個電話，請 VB 博士撥冗與我們見面──」

「VB 博士」已經「撥冗」跟您們談了15分鐘，敢情剛剛介紹時沒有提到「博士」兩字，對 VB 的大名便「有聽沒有到」──

「對不起，對不起，」廠商代表滿頭大汗，連聲道歉：「您這麼年輕，我還以為是市場行銷或採購部門的──」

「VB 博士」不曉得該恭喜自己「穿著頗有品味」還是該檢討「形象不夠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