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October 01, 2009

耍賴,警告,與恐嚇:Let me be Clear




一>耍賴

最近對「屋漏偏逢連夜雨」有非常非常深刻的體會.

敝實驗室裡的「積體電路偵錯儀器」雖屬「重量級」──動輒超過一千五百磅,然而跟盤據實驗室角落(或大落落霸佔大堂中央),最少都是好幾噸重的「自動測試設備」(ATE)比起來,我們這些激光掃描啦光子放射啦等等偵錯診斷儀器,真是體態輕盈如會飛的芭比;至少儀器座檯的幾隻腳都安了輪子.

「輕薄短小」說起來不費吹灰之力,可這都是「比較級」;只要實驗需要讓儀器設備「在外層空間對接」(dock),往往整個實驗室如鄰大敵:先是走道需清空障礙要盡除(這裡的盡是盡量,不是盡數的意思──敝人已經不只一次被問:貴實驗室怎麼通過安檢啊?標準答案是,雙手一攤兼單肩一聳,一切盡在不言中);儀器關機拔管後,有人在前拉座檯有人在後推桌子還有人在兩旁,一邊扶著裝著各式各樣波型產生器試波器等之「肢刑架」(rack),一邊大聲「燙喔燙喔」的吆喝,閒雜人等閃人讓路──讓沒人看管(因人手不足!),如拖油瓶般獨自尾隨在後的巨型液態氮鋼筒掃到,可別說我沒預先告訴你喔!場面之浩大氣氛之沸湯,有若媽祖出巡,觀者聞者莫不動容.

這回的 docking 可說是最震攝人心的一場演出:為了將激光掃描儀從實驗室最內的盡頭移駕至最靠近大門口的古董級 ATE 旁,全實驗室人員傾巢而出;除了有人撞傷腳踝有人夾傷手指有人扭傷腰背,電線扯斷了幾條零件鬆掉了幾枚,敝人還趴在幾百年沒掃過的地板,伸手去撈滾入另一部儀器座檯下的接頭!好不容易偵錯儀器這廂安頓完畢,ATE 開始出問題.

首先是「機械上」的問題.ATE 的測試座檯黏在如怪手的機器手臂最末端,可以升降,左右掃動,或以機器手臂為軸心而旋轉.依照標準 docking 程序,先將測試座檯升至最高,一百八十度順時針旋轉後,將偵錯儀器的座檯推到它下面,再將測試座檯緩緩降下,與偵錯儀器「在外層空間對接」.可是座檯被我們奮力升至最高限度,卻又緩緩被地心引力吸回原位(是因為我們都在大氣層裏嗎?),試了幾次都是如此;最後居然相當快速的跌落,碰的好大一聲,嚇得大夥兒魂飛魄散.找了負責維修的技工來看,媽媽咪呀,壓在升降帶另一端用作平衡的「鎮石」(weight)不曉得被誰搬走了!一百六十磅重的鋼板,搬去練舉重嗎?待從另一部 ATE 處借來鎮石,一天就過去了.

實驗進度?明天會更好.

翌日早晨上工,順利完成 docking,大夥兒磨刀霍霍信心滿滿,只見操作 ATE 的工程師對著電腦擠臉皺眉,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怎樣?

測試中心的電腦全部當機!資訊部門已收到通知,正努力搶救中!午時逼近,乾脆趁機先吃飯.

午後聚首.中心電腦修復,「軟體上」的問題解決了,但操控這部 ATE 的電腦一開就直接切掉,負責維修的技工完全無視奪命連環叩,怎麼找也找不到.見到他回的電郵,一天又過去了.

實驗進度?沒有進度.

隔天上工,VB 雖不(敢)看也知道數十封同個標題的 email 都是催著要「最新報導」.技工忙著更重要的工作,還不能來.老闆陷在某重要會議泥沼中,一脫身立刻趕來.這裡敲敲那裡扣扣,原來,設置在輸送液態氮用來冷卻 ATE 的鋼管上的調節器,壞.掉.了.失去冷卻調節的 ATE 溫度太高,難怪會自動關機.待找到技工解決了「溫度上」的問題,一天已過去了.

拖著沉重步伐爬回細胞間,看到被上級每小時逼問一次急得如熱鍋上螞蟻的 Dr.K 的 email:「為什麼用這部古董級 ATE 呢(VB 按:只有它有空檔.)問題這麼多(VB 按:所以我們才排得到時間啊!)我們能不能把偵錯儀器移回以前用的那部 ATE 啊?」

身心俱疲的 VB 看到最後一句,氣血衝腦,手指飛快:「Let me be clear: 如果要我搬動偵錯儀器,我就要──了!」

一秒鐘之內 Dr.K 回郵:「好好,不移不移;我們儘量想辦法讓垂死的 ATE 復活吧!」

二>警告

跟 Dr. L 一起盯著激光掃描的影像,試著分辨什麼是什麼.

「欸,聽說妳要給個演講啊?」Dr. L 問.

「嗯──你怎麼知道?」

「我收到主辦單位的負責人寄來的通知.」喔,敝人還沒開啟本日電郵信箱.

一天過了,沒有看到相關信件.又過了一天,還是沒有.一問之下,附近同仁(我們都是同一行的)都收到邀請函,只有講員沒收到.

「我轉寄給妳,這樣妳才知道什麼時候要在什麼地方出現!」

「謝謝(這很重要,因為地點敝人真的不知道!),不過你們不可以來喔,誰要出現了,我就──兩個禮拜不跟他講話!」(差點脫口說出「一輩子」,可是一定做不到;說「本週剩下的時日」又太短──演講在禮拜四晚上,那個星期的工作天只剩下禮拜五,太沒震撼力了──不過,真有人會在乎嗎?)

三>恐嚇

烤了覆盆子巧克力塔,帶到教會權充午宴甜點,其實頗忐忑:大人們重養生而忌口,小孩嘛可能嫌不夠甜不屑一顧,牧師的兒子對 VB 這些實驗即興之作為最捧場,可是他剛離家念大學去了;如果沒人吃──十二吋的塔,該怎麼辦?

「這覆盆子可是我一顆一顆洗了擦乾又排好的,沒吃的人──不准回家!」

切成塊的巧克力塔,有三枚的覆盆子也有四枚的,每人默默的拿一塊,最後把盤子洗好擦乾,還給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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